第一章 实习生和人类文化部（上）
“总维的实习生？”
序礼的声音中带着疑问，毕竟自己之前从没听说过。
按照中始地区的法律（当然是之前的课程学过的），律师需要在完成法律课程学习并通过司法考试后，实习一年方能转正。而司法官和地区公诉人的实习也要达到上面说的条件，只不过实习期更长——而总则维护人，这个超越地区政府的、直属新罗马安全委员会的职业，则要先成为律师、法官、地区诉讼人等法律职业，才能申请。特殊法律学部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培养【总维】，但大部分学员毕业后并没有那么高的事业成就。这不是说特殊法律学部虚有其名（她是名副其实的名校圣利玛窦中名副其实的头牌，只要毕业了，就是镀了层金），而是总则维护人的人数太过稀少。
“唔——”罗夜叉明白我的困惑，此时抱着胸、撅着嘴思考着。这种稍显可爱的表情显然不适合她，连序礼这种自称心如止水的人都感到了不适。
“怎么了？”她发现了自己学生的不适，也对这种不适表现出了疑问，不过罗夜叉好像也没打算深究，“嗯，其实也不是需要隐瞒的消息。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家庭背景应该也多少了解到了吧——你知道【总维】其实也是新建立的体系吧？”
“恩。”序礼点了点头。
说是新建立，其实也没那么新，至少序礼出生【总维】就已经出现，而且已经成为权限极高的、令人尊敬的职业；而到了特准部，序礼知道了确切的信息——总则维护人是新罗马安全委员会在三十七年前、也就是1978年批准建立的体系，三十年前召开了第一次【总维】百人会议。而肚子里东西逐渐多了的序礼也知道，这对于庞大的新罗马联合，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效率。即使是航路、铁路、空艇交通已经发达了的今日，联通三大洲、几十个大小地区政府，也是相当庞大的工程。
“那你也该知道，【总维】的队伍发展并不迅速——”罗夜叉很满意序礼对于课程的熟悉程度，此时好像又恢复了课堂上的姿态，娓娓道来，“【总维】从最初百人会议的一百零八人，过了三十年——今年我们得到的数据是登记在册的有三百六十九人……资格审查中的有十二人。”
“那个……很少吗？”
“当然！”罗夜叉听到身前男孩疑问突然有些激动，“你知道吗，当年百人会议的一百多人，也就够和各地政府元老会扯皮的，除了一些普法宣传，真正实质的工作根本没有展开，到了现在，维持组织整体运行、和安委会地区公权联络的人数也差不多在这个数量……在此之外还要排除负责情报工作的，真正稽查外勤的根本不够用。”
“啊——恩……”序礼见惯了“夜叉”的愤怒，但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导师的愤世嫉俗，就好像和那些新文化沙龙的学者一样抨击罗马政府反应迟钝、规章流程繁琐冗长。“但是【总维】不就是这种——唔，怎么说好呢？大人物？为什么要亲自去执行什么任务？”
“啧……所以说，那些老家伙什么都没做，根本是无用功，反而把【总维】束之高阁……嗯，抱歉。”
“啊……嗯。老师难道也是【总维】组织里的？”
序礼只是诚实地把自己的实际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罗夜叉瞪大了眼睛，哆嗦地指着他，“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就算是元老们也不能透露【总维】的信息！”
这可把黑发男孩吓坏了，当然，是因为他没想到罗夜叉居然是个傻气单纯的女人。
“那个……我只是听了罗老师的话，猜出来的，猜出来的。”
“什……啊，是啊，不愧是我们选中的孩子，新罗马的未来！”罗夜叉好像突然想开了一样，面露笑容的站起身来，走到序礼身后，拍着他的肩膀。
序礼的右肩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被虐待了，但他也只能傻笑。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
“不是我自己泄露的对不对？乐同学，是你聪明过人猜到的。”
“啊……”序礼的舌头打了结，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他显然是明白了后背的触感是罗夜叉女式衬衫下的胸部；也显然没想到平时经常生气快好像要到更年期老师有着这么美妙的身体、有那么清新的体香。
“对不对？是你猜到的对不对？”
序礼的耳朵也感受到了女老师小嘴里呼出的热气。
“咕嗯……是的。”
啪！
这是序礼右侧肩膀第四次受创了，“不愧是我看中的学徒！从那种没有条理的表达里都能挖掘出线索，果然你是这次计划的合适人选！”
【你还知道没有条理？】
序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他还曾经以为自己一度对别人评估很准确，而今天他却发现揣测不出罗夜叉的真正性格。
不过闲话休提，序礼自知还是有正经事的。
“学徒？”
“是的，”女教师此时已经坐会了刚才的座位，再次与序礼隔桌相视，“就像律师学徒一样，你要跟着我学习【总维】的工作方法，跟我一起侦破纠察破坏《新罗马通用民法典总则》的案件。”
“等等——如果排除《总则》不说，办案不应该是治安官们负责的事情吗？”
罗夜叉这一次眼神又变得犀利起来，没有了刚才吊郎当的坐姿，很认真地看着乐序礼，“他们办不了……因为我们管的不是那些财产纠纷的小案子，面对的也不是普通市民。”
说着说着，教师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些使命感，她又一次站了起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海对面的敌人……不，应该说是所有新罗马的敌人——他们强大、富有，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组织；也许他就潜伏我们之中，甚至是地区执政官、元老！总之，他们可不是什么鸡鸣狗盗的小贼，他们是瓦解新罗马的江洋大盗，没准还要吃了新罗马的尸体壮大自己的权力——”
“请先等等，”序礼赶快打断了老师狂热的讲演，“那个，话说回来，我到底应该听说过什么？”
罗夜叉好像发现了自己又一次失态，“啊……啊”的有些尬尴，“嘛，对象有很多，现在主要是变节的叛国者和走私服从者的集团了”
【什么啊！刚才说的好像有惊世大阴谋一样！】
没错，走私奴隶——不，服从者的事件在全新罗马境内已经屡见不鲜。
“最近优秀的法人所有服从者变多了，被走私者和内部腐败分子勾结买到美利坚。最重要的是这破坏了新罗马根本的利益，越来越多技术型服从者流失，参与走私的人员里面还有很多就是美逆国籍的外交人员和大商人——这些人不仅私自买卖解放服从者，还宣传那套新罗马奴隶制度万恶的理论！……恩，抱歉抱歉，总之，有不少参与核心项目和机密事务的服从者投敌，损失已经到了让安委会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了。”
序礼是不想评论服从者制度的正当性，但他到了这个年龄，也能理解腐败和国际竞争了。这时他心理其实兴致不高，这些东西不是什么惊天黑幕，亦不是超出自己理解的事物，他只是接下导师的话茬，“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今年初蓟城还不是破了那个大案吗？”
“哼哼~”罗夜叉这是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想到你还知道西奥多腐败案——没错，那可是你老师的手笔——好啦好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序礼的眼神才不是崇拜敬仰，而是有些不耐烦。他经过这次短短的相处，也是摸清了罗夜叉的真面目，可能平时学生都躲着这位凶悍的教师，竟没人发现她的这面。
“咳咳……也真是因为西奥多那混蛋，我的实习生计划才得以通过，虽然我只能带三个人就是了。”
“唉？！居然不是【安委会】批准的？！”
“这种事情用不着麻烦他们的，【总维】自己有着足够权限。”
序礼现在突然觉得身处险境，对面的女教师没准意外是个麻烦人物，而【总维】到底有没有这个自由裁量的能力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要担心——我其实已经和你的监护人，也就是你爷爷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那么你呢？”
序礼看着罗夜叉，想从她脸上看到退缩，那么也许爷爷已经同意这话就有待商榷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了什么端倪。
“好吧，我参加这个计划。”
“这才是我的好学生，那么正式介绍一下——”
罗夜叉很突兀地用双手捂住了那张端正却已经不算年轻的脸，并上下揉搓最后把眼镜摘走。
“我是【总维】、也是负责蓟城地区的纠察长——罗佳沁。”
声音还是那个好听却又不纤柔的声音，精神饱满、吐字清晰。
但她的脸已经不是那张脸……不，应该说有些微妙的改变，这些改变让她看起来完全是另外的面貌：现在的罗夜叉已经没有了眼角淡淡的鱼尾纹，睫毛更纤长、鼻子更加高挺，嘴唇更加丰润，曾经只是一丝不苟的乌黑头发，变得柔亮夺目——那个三十多岁中规中矩的女教师就这么变成了二十岁后半的前卫丽人。
“什么？！”
“【总维】可不能随便把真实身份长相暴露给平民哦？”
“不……不是那个意思——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易容了吧？没有道具也……”
这名丽人很享受序礼的惊叹，露出了美丽大方的笑容，“你加入【总维】之后就会明白的，这只是个小把戏，就和你之前记不起我的名字一样。”
“什……”
“只是一些前沿技术而已……总之，别这个样子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学徒了，乐序礼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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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那个魅力型号的罗夜叉给的资料，序礼在疑惑和迷惘中走向了宿舍区。
【居然让我看枪械的知识……说什么[总维]需要的理论知识我已经差不多足够了——到底是个多随便的职业啊，而且她那么年轻，就已经是什么纠察长了。】
没错，虽然【总维】人员的照片从来没在报纸上出现过，但序礼想当然认为会是一些满脸权威的老大爷，再不济也会是奶奶大叔之类的，没想到会有个姑娘。
【其实也不错？美女导师？】
序礼又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好个姥姥啊，居然要用枪——到底有什么情况会用枪啊？！这么说那个西奥多好像也是蓟城的一个官僚，有武装服从者也不奇怪的……话说我还没成年吧，持枪真的合适吗？……还有实习生到底要办什么手续吗？】
就在序礼认为这些奇怪的想法会一直困扰他直到宿舍舒适的床上时，他被一只手猛地拉住了。
“喂，乐序礼！听到了吗？！”
“啊？——啊？”
被人突然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序礼一时反应不过来，转过头，才看到了始作俑者——一个留着扶桑公主头、身材略显娇小的白皙姑娘。
“啊，仓木学姐？”
“学姐你个大头鬼啊，还把我当学姐？叫了你半天都不理我。”
序礼虽然不明白她的逻辑，但已经习惯了这个从大和抚子之国留学过来的不大和抚子学姐，很平静地应答起来，“啊，抱歉，学姐有什么事吗？”
“找你能有什么事啊？难道我要向你告白吗？”
序礼心说【千万不要，我可承受不起】，但是不敢露出丝毫不恭敬。
“明天社团才活动吧？”
“哼，跟你说，你可别吓到，明天美利坚的神秘学学者回来探访咱们部哦。”
“所以？”
序礼很不以为然——美利坚现在虽说和新罗马不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对峙局面已经形成，这时候还有学者来敌对国的官办学校探访，能有什么好事？
“嘿，你这就看不起咱们人类文化部了吧？”
序礼觉得即使仓木学姐露出了自豪的样子，他还是会看不起人类文化部：这个部的名字冠冕堂皇，让人以为是人类学爱好者的社团，其实只是以人类学民族学为名目研究神秘学的组织，自己也是为了应付学校规章制度（学生必须参加至少一个课外社团）稀里糊涂入的部。
“虽然圣利玛窦学园名义上是教会学校，但也正因为是教会学校，对神秘学的态度反而更加宽松，希望学生通过神秘学或异教研究与正统神学做出比较，很多毕业的前部员都在这方面成就……”
“停停……部长大人，到底有何吩咐。”
“跟我来，咱们要连夜准备成果展示，你虽然入部不久，但可不能一问三不知。”
“那个，我还有事……”
序礼这时已经心生退意，【什么刚入部不久，人类文化部一共就只有5个人，肯定是其他壮丁都没拉到！】
“呔！小子你别跑，小心期末报告上写你不积极参加社团活动！”
“部长我错了，我忏悔。”
序礼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能流利说出一大堆汉语俚语的扶桑学姐，慢慢悠悠、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人类文化部的所在——“圣利玛窦的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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